穆晚知道他性子别扭,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对他挑出来的豆子照吃不误。
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再苦不能苦自己,再亏不能亏肚子!
吃过豆子的她,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看着手里的鸡蛋也没那么亲了。
本想留着晚上再吃,可一抬头看到渣爹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她还是把鸡蛋掰成了两半。
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较小的一半给了江沉。
“你跟我分享了豆子,我也跟你分享鸡蛋。”
江沉觉得有趣,挑着眉梢,故意逗她。
“小毛头,没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你是小毛头,你应该吃小的,把大的让给长辈。”
穆晚皱起了小眉头,不为所动。
“可是分享是为了获得快乐,不是为了委屈我自己。
而且,这本就是我的鸡蛋,我想给你什么,就给你什么!
你应该和我说谢谢,而不是挑三拣四!”
她越想越生气,觉得这个渣爹不懂事。
小手微曲,将小半鸡蛋的蛋黄扣了出来,放进了他的碗里。
“你不和我说谢谢,现在你只有蛋黄可以吃了。”
江沉听着小丫头的理论,忍不住想笑。
小毛头真有趣。
和他见过的所有小孩……
不!
是和他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想什么就说什么,热忱坦率,随性自在。
不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衣冠禽兽,虚假伪善,矫揉造作……
他轻笑着将碗里的半颗蛋黄还给了她,故作姿态。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蛋黄。”
“那,给你蛋白?”
穆晚把刚刚放进嘴里的蛋白拿了出来,天真地望着他。
看着蛋白上沾着的晶莹口水,江沉嫌弃地抽了抽眼角,别开了脑袋。
“不吃!”
“是你自己不吃的,不是我不和你分享。”
穆晚强调了一句,一口将剩下的鸡蛋全吞进了肚子。
吃干抹净,她灌了一大口水,跳下了床。
一边擦着小脸,一边回首交代。
“粥是你喝的,你要负责把碗刷干净,晚上回来,我要还给王伯伯的!”
而后便戴上了小小的手套和兔帽,挎上长长袋子的布兜,全副武装。
江沉看在眼里,面露疑惑。
“你要出去?”
“当然了,我娘交的餐费今日就到期了,我得赚钱填饱肚子!不吃饱怎么快快长大?”
她撅着小**穿好鞋子,又起身正了正兔帽。
小大人似的嘱咐江沉。
“你乖乖在家养伤,别忘了刷碗,我下午就回来了,拜拜!”
而后转身出了屋门。
江沉不放心地推开窗子,半唬半哄。
“你自己出去,万一被人抓走卖了怎么办?”
穆晚解着狗链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我是年纪小,但我不是傻子!
我会跑会叫,谁能卖得了我?
再说了,我还有大黄呢,我的大黄可凶了!”
她口中的恶犬,此刻正摇着尾巴舔她的脸。
废话不多说,她牵起大黄,拉着小板车就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不忘和他摆手告别。
“我走了,拜拜!”
“喂!小毛头!”
眼见拦不住她,江沉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地下了床。
奈何……
身受重伤的他,行动实在迟缓。
等他挪到院门口,穆晚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负疚感瞬间涌上江沉的心头。
小毛头……
是为了养他,才不得不带着小狗出去赚钱的吗?
她那么小一只,连走路都会摔倒的年纪……
她能做什么赚钱?
乞讨?
捡烂菜叶?
还是……卖身为奴?
江沉越想越荒唐。
脑子里甚至已经出现了小毛头跪在街边,抱着“卖身救父”的牌子哭得泪流满面,求人施舍的画面……
小毛头把他当成了亲爹,对他这样掏心掏肺,他却还想着刁难她……
他真的,太过分了!
他很想去将她追回来,怎奈才走两步,伤口就疼得他满头大汗,无力地瘫跪在地。
还是隔壁的王木头把他扶回来的。
“晚晚爹,你这是做什么啊?
你伤得这么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又要去哪儿啊?
你就是有天大的事要做,也得等伤好了再走啊!”
“……少管闲事!”
江沉懒得听他啰嗦,拧着眉头转过了身去。
王木头见状,又劝了几句便识相地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江沉被困在这狭小房间,寸步难行。
瞪着眼睛,盯着天棚,满脑子胡思乱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疲累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是午后,屋子里却还是死一样的寂静。
他按耐不住,试探性地询问。
“小毛头?穆晚……穆晚晚?”
还没回来……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那么贪吃,会不会被人用一块糖拐走?
或者,乞讨之时遇见了地痞无赖,被人欺负?
被无良人贩子迷晕,卖进了高门大户做丫头?
还是……
因为实在太可爱,被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抢回家里,用铁链栓住,想**不来?
他越想越慌张,焦灼,坐立难安。
他受不住,又一次艰难地下了床。
就在他气喘吁吁,举步维艰地挪到房门边时……
他总算听到了穆晚和大黄狗的嬉闹声。
“……不行,大黄,你都吃一个了……这个是给渣爹的,不可以贪吃!快走,大黄,到家了……”
声音越来越近,一人一狗的身影闪进院子。
爱面子的江沉不想被穆晚发现他在担心她,急忙闪身躺回到了床上。
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不由得蜷缩起来。
伤口溢出的血液,浸透绷带,打湿了他的手掌。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直到穆晚拴好大黄,蹦蹦跳跳地进来屋子。
“渣爹,我回来了!”
他才松开紧咬的牙关,一字一顿地说气话。
“你还知道回来!”
穆晚摘下小布兜,看到江沉满头大汗地缩在床上,她很是惊诧,上前关切。
“渣爹,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江沉喘息着,抬眸打量了她一下。
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冷脸嘴硬。
“不用你管……去赚你的银子好了!”
幽怨得像一位空巢老人。
穆晚见他如此,抬头看了看天色,挠了挠脑袋。
“我不是故意回来晚的,都怪大黄贪玩,路上耽误了时间。
爹爹,你脑袋上流了好多汗,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让我看看……”
她拧着眉头扒着他的手,这才看到……
“哇,你手上好多血!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找王伯伯帮你看看!”
“不需要!”
江沉咬着牙关拒绝。
余光看到穆晚被他吼得一抖,像是吓到一般愣在了原地,眼神之中尽是担忧,他平稳着喘息,微微缓和了语气。
“已经不怎么疼了,歇歇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