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说:西装与骑手服之间 作者:家奴 更新时间:2025-09-18

西装与骑手服之间:35岁的我如何接住生活的重拳陈旭辉站在卧室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手指悬在镜面上,像要触碰一个早已消散的幻影。镜子里映出的,是他自己,

一个穿着崭新、但廉价感明显的蓝色外卖骑手服的男人。衣服的料子硬挺得硌人,

肩膀处被车把磨得有些发亮,胸前那个巨大的、颜色俗艳的APP标志,像一块烙上去的疤。

他试着挺了挺背,那动作生涩得像个初次登台、手足无措的演员。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油烟味,

混合着廉价洗涤剂那股工业香精的甜腻,顽固地从衣领、袖口钻出来,

霸道地侵占着他鼻腔里每一寸空间。这味道像有生命,黏腻地缠绕着他,

像一层撕不掉的、宣告着落魄的皮。他厌恶地皱紧眉头,胃里一阵翻搅。

这味道是耻辱的烙印,是过去几个月浸透骨髓的油烟腌渍,

是他从那个炸鸡大王美梦里醒来后,怎么也洗不掉的现实馊味。“爸爸?

”一声怯生生的、带着刚睡醒迷糊的童音,像一根细针,

猝不及防地扎破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陈旭辉猛地一颤,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慌乱地转过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矮凳上放着的空水杯。门口,刚满五岁的女儿妞妞,

穿着她最爱的粉色小兔子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怀里还抱着那只洗得发白的旧泰迪熊。

她的小脸干净得像初春刚抽芽的嫩叶,

懵懂的大眼睛困惑地在他身上那件刺眼的蓝色制服和他脸上来不及收拾的狼狈之间来回逡巡。

那眼神清澈见底,带着孩童不掺一丝杂质的疑惑。“爸爸?”她又轻轻叫了一声,

小手指了指他身上,“你穿这个……去上班吗?”陈旭辉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

又干又涩,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扯出一个笑,告诉女儿这只是个游戏,

但嘴角肌肉僵硬得如同冻住。妞妞的目光像探照灯,

直直落在他胸前那个巨大的、刺眼的***APP标志上。那标志像个巨大的问号,

也像个嘲笑的表情。“妞妞,怎么醒了?”妻子林晚温柔的声音及时插了进来,

带着晨起的沙哑。她快步走到门口,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她弯下腰,

轻轻抱起女儿,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陈旭辉大半的窘迫。“妈妈带你去洗脸好不好?

爸爸……爸爸今天要早点出门。”她的声音很稳,但陈旭辉看到她抱着女儿的手臂收得很紧,

指节微微泛白。她抱着妞妞转身时,目光极快地扫过他身上的骑手服,那一眼,

像羽毛轻轻拂过滚烫的烙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深重的疲惫。

妞妞的小脸埋在林晚的肩窝里,却固执地扭过头,最后又看了爸爸一眼。

那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了,像清澈的溪水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林晚抱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卫生间的走廊尽头。陈旭辉僵在原地,

身上那件廉价的蓝色制服仿佛瞬间重若千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股油烟和洗涤剂混合的味道再次汹涌地冲进鼻腔,带着一种残酷的提醒。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濒死的人渴求氧气,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衣柜深处。那里,

挂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意大利进口精纺羊毛的料子,剪裁精良得如同第二层皮肤,

肩线挺括,每一个线条都透着不容置疑的体面。那是他作为“陈经理”时代的战袍。

他记得很清楚,三年前,正是穿着这套西装,

发地站在那间新开业的“默香炸鸡”门口——就在市里那所规模最大的职业技术学校正对面。

那天阳光好得晃眼。巨大的充气拱门像一道彩虹,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马路边。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和林晚一起剪断了那根鲜红的绸带。

彩带和金色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他一丝不乱的头发上,落在他笔挺的西装肩头。

他笑着,接过林晚递来的麦克风,声音洪亮,带着志得意满的回响:“各位同学!老师们!

街坊邻居们!‘默香炸鸡’,今天正式开业!感谢大家捧场!凭职校学生证,一律八五折!

饮料免费续杯!”欢呼声、掌声潮水般涌来。他侧过头,看到林晚站在他身边,

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套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幸福。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映着阳光和他意气风发的影子。那一刻,空气里弥漫的不是油烟,

是成功、是希望、是未来触手可及的甜香。他仿佛看到金色的流水,

正从那扇崭新的玻璃门里,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老陈!陈经理!牛啊!自己当老板了!

”熟悉的大嗓门在人群里炸响。是张强,他当年在肯德基并肩作战的老搭档,

也是现在唯一还留在那个体系里、混到了区域督导位置的朋友。张强挤过人群,

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放着好好的经理不做,跑出来单干!有魄力!

这地段,绝了!守着这么大个职校,几千张嘴呢!你这‘炸鸡大王’,我看是当定了!

”“炸鸡大王”这个略带调侃的称号,当时听起来是那么顺耳,

带着朋友间善意的恭维和对他眼光的认可。陈旭辉当时笑得志得意满,

还故意挺了挺穿着高级西装的胸膛。他记得开业那晚,打烊后,

他和林晚坐在收银台后面清点第一天的收入。花花绿绿的***堆在桌上,

像一座令人心醉的小山。硬币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林晚的手指因为数钱而有些发红,

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红晕。“陈旭辉,你看!”她拿起一张百元***,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才第一天!以后…以后只会更好!”他凑过去,

下巴搁在她柔软的肩窝里,贪婪地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混合着炸鸡店特有的、当时还显得那么诱人和充满财富气息的油香。

他得意地指着窗外的职校大门,夜色里,校门口还停着不少接学生的车,亮着灯。

“守着个金矿呢,晚晚。用不了两年,咱给妞妞换大房子!”林晚笑着,侧过脸亲了他一下。

灯光下,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对未来的笃定和甜蜜。油烟味猛地呛了他一下,

把他从甜腻的回忆里狠狠拽回冰冷的现实。镜子里那个穿着刺眼蓝色骑手服的男人,

脸色灰败,眼里的光早已熄灭殆尽。金矿?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那个曾经人声鼎沸、被他视为聚宝盆的职业技术学校门口,如今只剩下萧条的风穿街而过。

巨大的“默香炸鸡”招牌依旧挂在店面上方,只是那鲜艳的红色***晒雨淋侵蚀得斑驳不堪,

像一块巨大的、褪了色的疮疤,固执地贴在灰扑扑的街道背景上。店门紧闭,

一把沉重的U型锁,冰冷地宣告着它此刻的身份——一间被主人遗弃、又被债主锁住的囚牢。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下午,阳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房东老刘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子上,

唾沫星子带着隔夜的酒气喷溅出来:“陈旭辉!不是我不讲情面!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租金没见一个子儿了!你这店,开着跟关着有区别吗?啊?鬼影子都没一个!

今天!就今天!要么给钱,要么给我滚蛋!这锁,我替你挂上!

”那沉重的金属锁扣“咔嚓”一声合拢的脆响,至今还在他耳膜里嗡嗡回响,

像宣判了他事业和尊严的死刑。职校的生源,就像退潮时沙滩上的海水,

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消失。起初只是零零星星,后来是成班成班地减少。

传闻像长了翅膀的幽灵,在学生和家长间飞速传播:市里要搞什么“产业升级”,

大力扶持高新技术,这些传统的、培养“蓝领”的职校,成了被抛弃的对象。

先是招生名额锐减,接着是几个核心专业被整体砍掉、合并。仿佛一夜之间,

学校门口那条曾经在放学时挤得水泄不通、连自行车都推不动的街道,

变得空荡得能听见风吹过广告牌的呜咽声。他的炸鸡店,曾经开在“金矿”的入口,

如今却成了被遗弃在矿坑边的破败工棚。生意,像被抽走了最后一口气,彻底断了。

昔日人声鼎沸、油锅沸腾的景象,只剩下冰冷的灶台、蒙尘的桌椅,

还有空气中那股无论怎么清洗也无法完全驱散的、陈腐的油脂气味,像幽灵一样盘踞不去。

那气味,和此刻他身上这件骑手服散发出来的廉价油烟味,在鼻腔深处诡异地混合、发酵,

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失败的味道。他猛地闭上眼,又睁开,用力甩了甩头,

像是要把那些不堪的画面和气味都甩出去。不能再想了。他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息里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油腻感。他抬手,

近乎粗暴地扯了扯身上那件蓝色骑手服的领口,试图让呼吸顺畅一点。

镜子里那个穿着不合体制服的男人,眼神空洞,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他走到床边,

拿起那个同样崭新、印着同样巨大APP标志的方形外卖保温箱。箱子很轻,

此刻里面空空如也。但他提着它的动作却显得异常笨拙、生疏,仿佛那不是送餐的工具,

而是一个烫手的、昭示着他身份彻底转变的耻辱标记。

他最后看了一眼衣柜深处那套蒙尘的灰色西装,像一个士兵告别他再也穿不上的铠甲。然后,

他挺直了背——尽管那挺直带着一种强撑的僵硬——转身,推开了卧室的门,

走进了外面那个灰蒙蒙、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早晨。客厅里,

早餐的气氛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棉布,沉甸甸、湿漉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白粥、馒头和一碟酱黄瓜。林晚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勺子碰到碗壁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妞妞坐在儿童餐椅上,

小手笨拙地用勺子***碗里的粥粒,大眼睛却时不时偷偷瞟向坐在对面的爸爸,

眼神里依旧残留着清晨的困惑。她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

似乎还在努力理解爸爸身上那件奇怪的蓝色衣服意味着什么。陈旭辉拉开椅子坐下,

金属腿刮过瓷砖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林晚的勺子顿了一下,妞妞也抬起头,

怯怯地看向他。他喉咙发紧,拿起一个馒头,掰开,食不知味地塞进嘴里,

咀嚼的动作机械而僵硬。那馒头干得噎人。“昨晚……跑得怎么样?”林晚终于开口,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目光却垂着,只盯着自己碗里晃动的粥水。

陈旭辉咽下那口干硬的馒头块,感觉它像一团粗糙的砂纸磨过喉咙。“还行,”他声音沙哑,

刻意避开她的视线,盯着桌上那碟酱黄瓜,“送了二十几单吧。就是……有些地方不熟,

绕了点路。”他想起昨晚在迷宫般的老旧小区里兜兜转转,导航软件像个恶作剧的幽灵,

不断提示“您已偏离路线”,急得他满头大汗,最终超时了十分钟,被系统扣了钱,

还收获了一个冷冰冰的差评。路痴这个他以前从未在意的毛病,

此刻成了压弯骆驼的又一根稻草。林晚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追问。沉默再次降临,

比刚才更沉重。妞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压抑,不再偷看爸爸,低下头,

用勺子一下下戳着碗底,发出细微的“笃笃”声。突然,

一阵急促的手机**像警报一样撕裂了这片死寂。陈旭辉下意识地一抖,

手里的半块馒头差点掉在桌上。他手忙脚乱地从那件蓝色骑手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房东老刘”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他看了一眼林晚,

她正抬眼看着他,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陈旭辉深吸一口气,

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喂,刘哥?

”电话那头立刻炸开锅,房东老刘那特有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粗嗓门像开了扩音器,

震得陈旭辉耳朵嗡嗡作响,连坐在对面的妞妞都吓得缩了缩脖子。“陈旭辉!你小子躲我呢?

!昨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几个意思?!”老刘的吼声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我告诉你!

那铺面,多少人盯着呢!要不是看在你以前还算爽快的份上,老子早给你清出去了!租金!

三个月的租金!加这个月的!一共两万二!今天!必须给我交上!听见没有?!今天!不然,

明天我就找人把你那些破锅破灶全他妈当废铁扔出去!锁?锁就完了?门我都给你拆咯!

你自己看着办!”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进陈旭辉的耳朵里。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颊**辣地烧起来,

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林晚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脸上,

妞妞也停下了戳碗的动作,睁着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爸爸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刘哥,

刘哥你听我说……”陈旭辉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卑微祈求,“不是不给,

实在是……手头太紧。您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这两天跑单子,凑一凑,肯定……”“凑?

你拿什么凑?!就你跑那仨瓜俩枣?!”老刘粗暴地打断他,语气充满了鄙夷,

“卖惨这套在我这儿不好使!陈旭辉,你以前也是个体面人,现在混成这德性!我不管!

今天下午五点前,钱必须到我账上!少一分,明天你就等着收破烂的来清场吧!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像一把小锤子,持续敲打着陈旭辉紧绷的神经。

他握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难堪的灰白。空气凝固了,

餐桌上那点可怜的热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冰冷的粥和凝固的酱菜。

“又是……催租金的?”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更深的无力感。

她放下了勺子,没有再看他,目光落在自己因为长期操劳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指上。

陈旭辉没有回答,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像脖子上坠着千斤巨石。他慢慢放下手机,

那廉价的塑料外壳磕在桌面上,发出空洞的轻响。“我们……还有多少?”他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里挤出来的。林晚沉默了几秒,

像是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她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走向卧室。

妞妞似乎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到了,

小声地、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妈妈……”林晚脚步顿了一下,

回头对女儿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妞妞乖,快吃,吃完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她说完,快步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陈旭辉坐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

他能听到卧室里传来轻微的翻动声,是林晚在开床头柜的抽屉。那声音很轻,

小说《西装与骑手服之间》 西装与骑手服之间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章节 设置 返回

第1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章节X

第1章 西装与骑手服之间精选

设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