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入皇宫时，仅仅一顶未加装饰的红轿子无父母相送，无兄长扶轿，就连婚嫁的仪式母亲都没为我准备我艰涩地敛了眸，围观的百姓的话更是刺入我心脏：这女儿都要死了，怎么全家还喜笑颜开的恭迎太妃回府爹娘虚以为蛇着，客套话说了一箩筐，竟也只问一句殉葬事宜是否妥帖我实在不愿周旋，找了借口自己一人闲逛在沈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每到一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雪花簌簌落在我的脸上，沾染湿凉一片。
宫殿冷凄凄的，我穿着素衣，就站在门内看着。
有喜极而泣，失而复得女儿的年迈爹娘。
也有整理着金银细软说要回家，嫁心上郎君的年轻娇娘。
赵内监有些不忍：“娘娘，在殉葬前，您还可以再见一见您的家人。
”冰凉的雪落在额间，我心生了凉意。
我嗓音暗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在这世上早无亲人……”赵内监有些诧异：“您爹娘皆在，幼妹，哥哥……”没听他说完，我面色凛然送客。
“多谢公公好意，雪下大了，您路上慢些。
”转身便要进去。
赵内监却提高音量，叫住了我。
“娘娘这是何苦，你同傅相低个头，这事必有转圜啊。
”是啊，全盛京，无人不知傅相，傅景峻他曾爱我如命。
我胸腔瞬间堵涌得有些难受，那个曾经是最爱我的人，如今却也是恨我最深的人。
及笄那年，傅景峻亲自打了聘燕。
日暮西下，照见少年眸光。
...
我喉咙蓦地发紧。
其实最初选中入宫的，是我的幼妹沈雪芙。
可爹娘不愿幼妹受苦。
于是他们对我晓之以情：“陛下病体垂危，时日无多，书晚你怜惜怜惜妹妹，你去好不好？”“圣意难违，我们沈家不能抗旨不遵啊。
”君要臣死尚且得死，生身父母要我跳火坑，我没有不跳的道理。
入宫那天，我便已下定决心，此生再无来处。
傅景峻恨我，也恨沈家，他娶沈雪芙定然只为报复。
可无论如何，幼妹无辜。
我攥紧手心，拔腿追上，在冷殿门口叫住了傅景峻：“傅相。
”他回眸，满脸冷然。
和两年前我入宫时，他冷然看着我出嫁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将头低了又低，喉间堵涌，艰涩开言：“傅相，若你娶雪芙是为报复我，还请你放过她。
”他冷声讽笑没忍住失言：“沈书晚，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本相报复？”他转身走了。
我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人扯了一下，隐隐难过起来。
过路的浣。
...
冷寂的话像把钝刀，剜疼了我。
我攥紧手心哑然道：“这牌位……是给我自己刻的。
”话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我咬紧牙关，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我不要他看见。
“牌位自有皇家工匠来刻，不必多此一举。
”傅景峻抬脚，一脚踏裂我刻好的牌位折断，一分为二。
他刚一走。
深入骨髓的痛冲我袭来，我再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暗红刺目。
没走远的傅景峻微微侧目了瞬，最终没有回头。
等我回到宫中时，一众太医早已候在殿内。
为首的张太医恭敬道：“太妃，是傅相吩咐，我等为您看病。
”小春又惊又喜：“太妃，傅相他心里……是仁慈的，见您呕血竟派了这么多太医来为您瞧病……”我眉心微蹙紧：“不必了，我无碍。
”婉拒却无用，一碗黑色汤药递到眼前，张太医率众人俯首跪于我身前。
“请太妃饮药！”“此去泉台与先帝相会，干干净净去，才能好好服侍先帝。
”“干。
...
夜风凄冷，寒意凛凛。
我心上的风雪渐起。
那年沈雪芙又哭又闹要折我院中的梅，我拦住她。
她啼哭不止，爹娘便罚我跪祠堂，任她去采撷。
傅景峻站在我院中，拦她：“阿晚，有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折你一株寒梅！”这般失礼，回去傅将军打了他九十九鞭。
可二天他仍守在我梅院门外，不让沈雪芙靠近我的梅。
而如今，他却为她折遍满京寒梅。
小春为我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我敛下眸：“回寝殿吧。
”风雪落了一夜。
翌日，傅景峻的车轿侯在了我殿外，他是来替沈雪芙来接我去梅花宴的。
他不容我拒绝，漠声里带着威压：“请太妃上轿。
”“莫要辜负雪芙心意。
”他那双冷凛的眼睛看着我。
大有一副，我不去他就不走的姿态。
看来不得不去走一遭了。
垂眸，我看见他换下了那双旧靴，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褐色蟒靴，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沈雪芙做的。
她的针脚还是我教的。
上轿。
...
我抬眸，语气平静：“不悔。
”雪花静静落着，我无声说着。
能让傅家沉冤得雪，傅景峻青云直上，我不悔；能还清生育之恩，从此只是沈书晚，我不悔。
“可我悔。
”傅景峻冷着一张脸，声音比十二月的寒霜还要冻人。
他说：“悔与你相识，悔我往日真心成今生败笔。
”冷寂的话刺痛了我。
悔了好啊，放下了好啊。
这不正是我殷切希望着的吗？宴席开席了，傅景峻与沈雪芙同坐一席。
幼妹沈雪芙已经褪去青涩稚气，出落大方邀大家品鉴：“这梅花鹿是前日傅相带我去猎得，今日恰逢梅花宴，特邀各位一同品鉴。
”小春在为我布菜，拧眉看向鎏金碟里堆着鲜嫩的鹿肉。
“太妃您鹿肉过敏，切勿食用。
”这事，我爹娘也是知道的。
十二岁那年，秋日围猎，我吃了傅景峻猎的鹿肉全身起红疹，差点身死。
他被吓红了眼眶，他和我保证：“阿晚，我此生再不会猎鹿，我向你保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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