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贺承泽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他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红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
还有一件崭新的,料子极好,款式最新颖的枣红色呢子大衣。
这在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已是极致的贵重。
“时薇,委屈你了,昨晚没陪你过生日,一会在军区招待所餐厅有文工团来表演,我带你一起去吧。”
他的语气带着补偿的急切。
她沉默地换上大衣,任由他推着她出门。
军区招待所最大的宴会厅内。
铺着雪白桌布的圆桌旁坐满了身着军装或体面便装的宾客,气氛隆重。
沈时薇突然注意到,正在台上表演的文工团舞蹈演员们,都戴着轻薄的面纱。
“她们为什么戴面纱?”她状似无意地问。
贺承泽低头,深情款款。
“今天你才是唯一的主角,不能让任何人,抢了属于你的光芒。”
沈时薇没有再说话,只是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紧。
宴会过半。
贺承泽当众宣布,当众宣布,以沈时薇的名义成立“文工团后备人才培养基金”
并承诺个人出资,专门资助那些有天赋但家境困难的文艺兵苗子。
随后,他走回沈时薇身边,拿出一个精巧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金光闪闪、刻有她名字缩写的胸针。
牵住她的手,一脸认真:“时薇,我对你的感情就像它一样,永恒不变。
言辞恳切,感人肺腑。
宾客们纷纷鼓掌,盛赞贺团长情深义重,羡慕的目光聚焦在了沈时薇身上。
没过多久,领舞的面纱女演员谢幕。
退场时,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贺承泽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时薇精准捕捉到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凑近她:“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离开。
她心沉下去,远远跟在他身后。
走廊尽头的一间休息室,门虚掩着。
姜艳已经摘下面纱,正紧挨着坐在贺承泽身边,眼中闪着泪花。
“看到你和她那么恩爱,我......心里难受,一不留神,才差点摔了,对不起......”
他轻拍她的背,“小傻瓜,这是人之本性,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又抬起头,哽咽:
“你给姐姐成立基金,送她那么好的衣服和胸针,可我什么都没有......连表演都要遮着脸......”
贺承泽轻笑一声,满眼宠溺。
“基金是她的,但你还不了解吗?等过阵子,我会把文工团的资源,还有好的学习机会都慢慢倾斜给你......毕竟现在的你才是真正可以站在舞台上的人。”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姜艳喜极而泣。
周遭喧闹声不止。
沈时薇只觉得心脏仿佛在瞬间跳停。
姜艳刚被救助不久时,曾怯怯地也喜欢跳舞。
贺承泽当着沈时薇的面,毫不留情地嗤笑:“你?别侮辱舞台了,小丑。”
而现在,他护着这个小丑,说她才真正属于舞台。
不想再看下去,沈时薇强忍翻涌的恶心,调转轮椅,狼狈地逃回餐厅。
贺承泽很快也回来了,笑容依旧完美。
他刚在沈时薇身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
轰隆!
地面猛地剧烈一晃,桌上的碗碟杯盏哗啦啦作响!
“啊!”
“地震了!”
众人瞬间陷入恐慌,惊叫着推搡着向门口涌去!
混乱中,沈时薇的轮椅被一个惊慌逃窜的胖厨娘狠狠撞了一下,失控地滑向旁边堆放着高高餐碟的服务桌。
同时,姜艳也在推搡中被挤到贺承泽附近,她脚下不稳,尖叫着向后倒去。
贺承泽脸色剧变,他不假思索地冲向姜艳,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而沈时薇因为他的选择,轮椅被彻底撞翻,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跌在旁边倒塌的餐盘碎渣堆里!
陶瓷碎片瞬间划破她的手臂和小腿,鲜血涌出。
地震很快结束。
惊魂未定的宾客们开始查看情况。
贺承泽低头,急切地问姜艳:“没事吧?伤着没有?”
姜艳泪眼涟涟地摇头。
而沈时薇被好心人扶起,手臂和小腿鲜血淋漓。
她刚好看到他关心完姜艳,才想着找她。
她目光冰冷,没有质问,没有眼泪。
贺承泽心头莫名一慌,走向她,张嘴就要解释:“时薇......”
沈时薇却不想听了。
身体破碎的痛楚,远不及心口那彻底撕。裂的绝望。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
本能的选择,从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