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辰可好些了?柔柔忧心得很,特让我带回两包止泻的土方,说是乡下偏方,灵验得很。”
我避开他随手递来的粗布药包,扯开一角,看清里面霉变发黑的草根烂叶,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冷笑出声:“腐草烂根!她想毒死谁?!”
谢临舟脸色一僵,瞥了眼药包,随即不耐道:“柔柔有孕在身,忌讳这些药草,一时疏忽罢了!她双十年华,哪懂这些细致?你何必句句带刺,咄咄逼人?”
“今日柔柔出师大典,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你为何故意缺席?存心与我难堪,让谢家颜面扫地?”
他语气转厉。
“谢临舟。”
我盯着他,声音冰冷:“你可还记得,当初为何收留林语柔?”
他动作一滞,镜中映出他瞬间的恍惚。
“忘了?”
“那你可知,你与她,是何时滚到一处去的?”
堂中死寂,只有更漏冰冷的滴答声,敲在人心上。
两年前,谢临舟去南边收盐,从一个人牙子手里,救下个差点被卖给六十老鳏夫换彩礼的可怜孤女林语柔。
他怜她身世飘零,如我当年骤然丧父丧母,遂安置她在最好的玲珑坊学艺,赠她三进宅院、镶金车马、随意支取的黑木对牌。
渐渐地,他流连乐坊,归家日稀,连思辰高热三日也浑不在意。
终于,一个他醉酒的雨夜,误入了林语柔的香闺软帐。
被我浑身湿透撞破时,他跪地,抓着我冰冷的手往自己脸上掴。
“晚棠,是我混账!酒醉糊涂,强迫了她……仅此一次!我发誓!待她学成出师,我便断了这资助,打发她远远的!”
然后,林语柔便有孕了。
我扯出极尽讥讽的笑:“谢临舟,你与她那夜颠鸾倒凤,是一年前深秋。”
“如今她腹中胎儿,稳婆诊脉,足有八月?”
“莫非这世上,真有怀胎十二月才落地的祥瑞?还是你谢爷的种,格外不同?”
“够了!”
谢临舟猛地将暖帽摔在案上,恼羞成怒:“陈年旧事,翻出来做甚!容后再论!”
“思辰呢?”他烦躁地踱步:“一点小病,何须久留那腌臜医馆?接回来,府里自有好郎中!”
提及思辰,我心口如遭万斤重锤,痛得几乎站立不稳。
取出怀中早已冰冷的《验尸格目》与墨迹淋漓的《和离书》,我脱力般倚在冰凉的门框上。
“三日后,城北义庄,领骨。”
“你若有半分父子情,抽空去送送他。”
小说《青藤照孤景,石上落碎影》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