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寒诧异地看向我，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把蒋芸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周围的许多人都在念着蒋芸生前常说的话我也早已烂熟于心，甚至从大家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曾经完整鲜活的蒋芸她善良大方，哪怕自己饿了一天一夜，也会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让给孩子她温婉端庄，从来没和人红过脸，还常做饭来给大家换换口味。...
军区记者招呼着，领导们笑呵呵地上台，特意让我和他两口子一起站在中间。
我只能压下情绪，迅速牵起一抹笑，和他一起看向镜头。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绕着陆琛寒翩跹盘旋。
陆琛寒目光紧紧盯着那只蝴蝶，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蝴蝶缓缓停在他胸前奖上的瞬间，他彻底红了眼圈。
在场其他人都惊叹地看着这一幕。
有领导感慨地说了一句：“似是故人来呀……”我看着这命运般的画面，眼中也渐渐噙了泪水。
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提起那个名字，可一只小小的蝴蝶，就让大家同时想起了她。
那个在七年前，用自己的生命救下陆琛寒的烈士——军医蒋芸。
所有人心里当之无愧的白月光。
陆琛寒小心翼翼地转动身体面向镜头，一次笑得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好像对他来说，得到表彰升迁，都不如蒋芸的灵魂化作蝴蝶停留一瞬。
我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强迫自己。
...
直到我准备睡下时，陆琛寒终于回来了。
我从房间里出去，就看见陆琛寒将一包栗子酥放在供桌上，又给蒋芸点了三支香。
脸上的神情是从来没对我流露过的温柔和虔诚。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没去破坏这一瞬的安静。
只是看见那包栗子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微微抽痛起来。
这是蒋芸最爱吃的那家李记栗子酥，位置就在去烈士陵园必经的那条街上。
陆琛寒每次去陵园，都会买一份带回来，放在蒋芸的遗像前。
原来下午，他那么失魂落魄地离开，是去了烈士陵园……陆琛寒上完了香才注意到我，神情如常地过来给了我一包桃酥。
“抱歉，今天走得匆忙，留你一个人招待大家，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桃酥，当给你赔罪了。
”我看着桃酥包装上一模一样的李记标志，手指蜷了蜷，终究没有告诉他。
其实我爱吃的也是栗子酥，从来不是他顺手买下的桃酥……我心口发堵，但还是接了过来。
...
二天清晨我起床时，才发现陆琛寒去了卫生院后一夜未归。
想到蒋芸父母是烈士遗属，我作为部队一员也应当去看望。
于是我买了水果和补品去到军区卫生院，很快就打听到了蒋父所在的病房。
刚走到门口，我就看见陆琛寒正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给受伤的蒋父递过去一个削好的苹果。
“爸，您吃个苹果。
”这个称呼让我的脚步顿时钉在了原地。
我不是一次听到他称呼蒋芸的父母为爸妈，但每次听见，我心里还是会像被针扎一样。
病房里，蒋父接过苹果，又愧疚又心疼地说。
“琛寒，辛苦你大半夜赶过来为我们老两口忙上忙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夜没回，你媳妇该着急了。
”陆琛寒神情纹丝不动，毫不犹豫地说。
“您不用担心，诗雅既是军属，更是军人，她会理解我的。
”他说着，声音低了几分：“何况我说过，蒋芸走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儿子。
”“昨天我受。
...
陆琛寒听到我这样说，眉头才松开些许。
他缓了声音，轻声说：“你也别多想，我的意思是……”“琛寒。
”蒋母的呼唤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你送阿姨回趟家吧，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陆琛寒止住话头，立刻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陪你回去见爸妈。
”而后他就带着蒋母从另一边离开了。
我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看着他和蒋母离开的背影，心底苦涩蔓延。
这碗夹生的饭我吃了五年，着实吃够了。
我独自回了家，开始收拾东西。
除了我自己必要的服饰和生活用品，其他与陆琛寒有关的东西我都不打算带走。
至于这些年他偶尔给我送的手表、手链之类的礼物，也都被我收拾了出来。
下午我去了趟部队，将这些礼物分给文工团里的姊妹们。
大家围上来挑着里面的礼物，一边七嘴八舌地问我。
“诗雅，你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
我像是被荒谬和无力裹成的巨石猛然砸中，一时间天旋地转。
我倚着墙缓缓蹲下，可心脏却像是被一把大刀生生劈开，痛得我连呼吸都困难。
我该为自己哭的，可我竟然也同时在为陆琛寒和蒋芸难过。
为什么命运要让相爱的人阴阳两隔，又让不爱的人在一起蹉跎？就像此刻。
他在里面守着冰冷的录音机，一遍遍播放蒋芸的声音，一遍遍给出遗憾又绝望的回应。
而我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守着我的巨大遗憾，不曾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撑着墙起身，挪动着发麻的脚步离开了办公楼。
回到家，我下了碗面条吃了，就去书房继续收拾东西。
这些年得到的奖项证书都放在书柜最上方，我搭了把椅子去拿。
也是这时我才发现，在我平时看不见的书柜内侧，还放着一本有些旧了的绿皮日记本。
我看见封皮上娟秀的‘蒋’字，心渐渐沉了下去，手指都有些颤抖。
这日记是谁放的已经不言而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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