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意平摊

等我疯了一样赶到公司楼下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

我妈，我那个一辈子最好面子的妈，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公司大门口，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啕大哭。她旁边，放着一个充电的小喇叭，正无限循环播放着她那尖利的声音：

“黑心公司！逼死员工！我女儿为了公司加班加点，累出一身病，现在还要被开除！天理何在啊！大家快来看啊，我女儿招玉，就是这家公司的设计师，不孝顺啊！工作了不养爹娘，让她出钱给爹娘买养老保险，她就说公司要开除她！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给我女儿讨个公道！”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对着我，对着公司的招牌，议论纷纷。

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冲过去想拉起她：“妈！你干什么！快跟我走！”

我妈却一把甩开我，哭得更来劲了：“你这个不孝女！你还敢来！你就是要逼死我跟你爸啊！”

就在这时，周总和几个保安从大楼里冲了出来。周总的脸色铁青，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没有看我妈，而是把她的手机怼到了我脸上。

手机屏幕上，是我大姐的朋友圈。

那是一条仅对我不可见的视频。视频里，是我陪着她在云南苍山洱海笑靥如花的样子，是我陪着我妈在省城医院门口吃小吃的样子，是我在老家荔枝树下满头大汗的样子。

每一段视频下面，都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日期。

而那些日期，正是我向公司请“病假”和“事假”的日子。

大姐的配文是：“妹妹工作太辛苦，带她出来散散心，尽点做姐姐的心意。”

周总的声音像淬了冰：“招玉，我真是小看你了。编造理由，欺骗公司，恶意旷工。现在，你和你妈，立刻从这里消失。明天去人事部办离职，公司会把N+1的赔偿金打给你。我们公司，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只剩下我妈的哭嚎声、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和周总那句冰冷的“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保安“请”出了人群。